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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二话没说就走去加了水,水开也倒出一碗来,坐在床沿上和西屏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的往下咽,像是吃酒的人,吃完豪情万丈地将碗口朝下一翻,彼此都笑了。
一时西屏又钻回被窝里,“你回去睡吧,我吃了药也要睡了。”
时修却不走,干脆去把炕桌搬开,抱了床被子在榻上,“我在这里守着你,免得你夜里要吃茶。”
西屏道:“我夜里从不要茶吃。”
“万一你病急了呢?”
“我得的又不是什么急症,只是伤寒而已。”
他走回床前,在床沿上坐下,笑嘻嘻盯着她,声音放得格外轻柔,“你还看不出来么,我就是想守着你,怎么偏有这许多话来赶我?”
西屏脸上红了,也知道难得趁这病的机会,他们可以整晚守在一起,尽管什么也不做,但听见屋檐上雪化成水滴下来的声音,以及他柔情的目光包裹着她,她也感到分外安心。
“那你去那边躺着吧,咱们慢慢说话。”
然而直到他在榻上睡下来,忽然没了话说。两个人隔得远远地在枕上相看,仿佛同床共枕,屋里散着浓浓的药香,蜡烛烧去了大半,一切都显得和暖温情。她在这样昏倦松缓的气氛中,病也病得快乐。
大概是这个缘故,这病就不肯马上好起来,南台来看她,她睡在床上,整个人却有种旖旎的美艳,脸上一直是红彤彤的,像不过是吃醉了酒。
她趁机想劝南台早点从心底里接纳梁家的婚事,但千言万语,只化作一句,“三叔,真的,有人爱着你,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,你一定也要过这样的日子。”
只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很有说服力,南台禁不住很是向往了。
她这病一拖拖到了二十八.九那两天才完全好了,三十那日早上,震天的炮仗此起彼伏那么一放,她觉得是新日子来了,才整个精神抖擞起来。
时修来叫她换了衣裳去给顾儿姚淳磕头,一出门,竟见白雪皑皑,银装素裹,是个崭新洁白的天地。她惊诧道:“是几时下的这雪?”
时修怕她脚上滑,一直托着她的手,“昨晚上下了一夜大雪,你不知道?”
她牢牢地握住他的手,到处张望,“听见下雪,没想到这样大,我昨晚吃药吃得早,吃完没几时稀里糊涂就睡着了。”
他想到到她一连吃了这些日子的药,觉得她是吃了天大的苦头,颇为郑重地立在面前看她的脸色,“往后再不病了。”
她哼了声,拉着他继续往雪地里走,“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。”
他一步一步踩在她的脚印里,“所以你要听我的话,这病就是因为那日你不听我的。”
西屏扭过头去,轻啐了他一口,“你少来跟我耍花招,你不过是想我做个听你话的妻子,唯你是从。”
“又被你看穿了。”时修渐渐笑起来,拽她一下,将她拽回身,“怎么你这么野性难驯?”
西屏反瞪他,“那你怎么就老想着要造我的反?”
凑巧时重君悦从岔路上走来,时重老远就笑,“好了好了,你们两个,小的时候就谁也不服谁,一定要压过对方一头,到底是图什么?”
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低着头笑了。
须臾西屏反应过来手还在时修手里,忙撒开跑到君悦旁边,“昨晚上我睡得早,好像迷迷糊糊听见你到我屋里去,是有什么事么?”
君悦挽住她,数给她听,“昨晚上我在厨房里炸了丸子,用肉糜和枣泥还有面粉调好了搓的丸子,刚炸出来我就撒了点孜然给你送了些去。谁知红药说你睡了,我就带回去给时重做了夜宵,便宜他了。”
西屏暗道,幸亏睡得早。
不想君悦又拍着她胳膊道:“不过不怕,我留了好些,下晌年夜饭我要亲自做一个鳝鱼丸子汤,名字我都起好了,叫‘游龙戏珠’,我的手艺你尝过就知道了,这道菜是我新想的,我还想日后再添一样鹌鹑一起煨,改叫‘龙凤呈祥’,你们成亲的那天做席上的主菜。我还有一道拿手菜,叫‘天女散花’,是用十二种花捣出汁——”
她越说越起劲,西屏越听越两眼发昏,忽然悔恨方才丢开了时修的手。
虽说从前是身不由己,但她真应该一直拉住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