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7章 冷宫寒草(1/2)
裴液怔然握了案卷好一会儿,他看着这份案卷,见封口处是一枚陈年的蜡印,似乎从没启封过的样子,四个印字是【不见不闻】。
「后来启动这件案子时,调用的皆是誊抄的案卷,隐去了其中一些不便为人知的句子。」李西洲道,「这一份才是当年的原卷。那个时候,神京有很多后来名传天下的人,越沐舟成为锋芒最盛的鹤检,人们说他将能接任台主之位;刚刚二十岁的应宿羽来到神京,辞了圣人所封的郡主,说愿做一生的神宵掌门……」
女子敛了敛袖,望了眼灰白的天:「都已过去了。」
她走下亭台:「明月宫就在那里,你且去看看吧。我先回朱镜殿了。」
言罢离去,也没有什麽车辇,一袭红衣就在风中渐行渐远了。
裴液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案卷,紧了紧衣袍,沿太液池南向西而去。
寒天雪地,林杂楼阁,朝阳的金晖在冰面上游动,寺人侍女们三五成群又井然有序地从视野中走过,衣裳形制都是古雅的样子。
正是在这种时候裴液无比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处在皇宫——即便视野中无人看守,那些身影的行止依然翼翼尽礼,头总是半低或只注视自己在做的事,似与这静肃端雅的环境融为一体。
按剑挺身的裴液立在这里,确实有一种异类之感。
花了两刻钟踩着雪绕过了这座大池,湖畔遇上许多扣着帽子并力扫雪的内侍,但当真正接近这座宫殿的时候,周围就已空无一人了。
看他往这个方向走来,有内侍似乎怔然中还想抬手提醒,但即刻就被同伴拦住低下了头。
「那是……那边的人……你没见方才亭子里……」
身后的低语远去,裴液踏入荒寂的树林,新雪埋着旧雪,灌木丛生,隐约辨出条小径,也是深一脚浅一脚,跋涉了颇有一会儿,林中已只剩自己的轻喘,这座庞大又冷寂的旧殿才出现在面前。
朱红细腻的墙皮枯凋褪色,挂满了尘埃,像一位少女柔嫩的皮肤被岁月啃食成皲裂斑驳的样子,裴液来到门前,上面还隐约可见一些封条的残迹,一把沉重的锈锁落在这里。
宫中灵玄不入,这里也没有什麽封禁,真气无法渡入触动机簧,这铁锁只能用蛮力斩断,裴液抬了下头,身形拔起,在空中一撑檐顶翻了进去。
明月宫。
三个银字竖写在蓝底的牌匾上,隐隐可以辨认,朱木碧瓦,玉宫银阙,即便已经枯旧凋残,仍可看出这座宫殿当年清丽弘美的样子。
裴液立在殿前院中,石径已经被草与雪掩没,他向四方环顾而去,第一个感觉是乾净。一方清静雅致的院子,一座独栋的宫殿,再没有什麽多馀的陈设,其实不称一朝之后的堂皇威严。
第二个感觉是幽冷。
或许是寂而无风的缘故,纵然只隔了一道围墙,却令人忽然有了凄神寒骨之感。
裴液低眸握了下腰间剑柄,他知道这未必是人的感受,也许是来自敏锐的剑感,正如诗人登临山巅则发诗兴,身临奇境往往也令剑意跃动。
裴液收回目光,看向正门之前。
五道台阶,白石所砌。
已经二十多年了,曾在檐下流连的身影早已各在天涯。
裴液解下剑来,置膝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,林中疏疏寂寂,没有声响。
他低下头解开手中的卷宗,带些勾连的暗淡墨迹显在眼前,正是关于这件案子唯一的记述。
卷头:
「明月宫刺皇后案之卷
【时在】:锁鳞四年春,三月初九夜,子时一刻。
【案发】:大内明月宫寝殿
【涉案】:越沐舟,魏轻裾,应宿羽,刺者
【领案巡检】:『鹤字甲一』,越沐舟。」
正文:
「夜漏刚过子时的时候,天上下了很小的雨。细如毫针,约莫三刻后能濡湿地面,马踏有痕,约五刻后土石松软,人行将留下较完整的鞋印。
应宿羽坐我左侧一尺余,说:『来到这边以后,倒很少看见下雨。』
我答:『你好冬天过来,那时节谁给你下雨。』
应宿羽答:『因为我就是想看雪啊。』
无人声,静有十二息,雨势稍大,拍瓦可闻,殿外夜莺鸣叫三声,未飞未惊。鼻端渐有雨味。
应宿羽言:『那时节也没有你们『北方的虫子』。』
我未答。
应宿羽言:『听今日朝上说,北方局势偏于安定了,真好,这麽多年兵祸连绵,百姓们终于可以得些休养了。』
我答:『你觉得往后是安定的时日麽?』
应宿羽伸手接雨:『北面外敌已退,内里朝堂渐稳,贤君明后登位四年,都尚年轻……大唐已连着过了几个凛冬,你瞧,这不已下起了温润的春雨吗?』
我未答,约两息,殿内外五感皆如常。
应宿羽言,声低平时一半:『沐舟,我总觉得……你好像不停地在担忧着什麽。』
我未答,微一走神。
应宿羽言:『三年来,一直都是。姑姑说那夜她和你聊了三个时辰,她说你总是想着『离开』,不管是落在哪里,『扎根』这件事本身就令你不安……我看你也是这样。』
我答:『人家说了你便『我看也是』,平日却不见说。』
应宿羽答:『啊,那我笨咯,我早承认自己在越大侠面前是个笨蛋,有什麽新奇的。』
我答:『我怕你忘了。』
应宿羽笑,三声,一高两低。雨势始大,落如松针,约小半刻后土地松软,人马留印,殿内外万籁渐起,穿林打叶声丶落檐滴瓦声丶景池击水声种种混杂。雨中土腥泛在鼻端。
五感无异。
应宿羽双腿平伸,眼望阶下梅树:『所以姑姑说……你说你愿意试着留下来……真的吗?』
我未答,约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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