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1章 师父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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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在太原!

    他脚步重踏,化作一道残影紧紧咬在赵无眠身后。

    赵无眠习武一月有馀,刀枪双绝,不比任何宗师差,唯有轻功与剑法差了同水准的宗师一些,

    因此归守真人与赵无眠的距离正在迅速逼近远处的慕璃儿视力超绝,眼看自己许久不见的乖徒又在被归守老道士那个抽牛鼻子给『欺负』,俏脸瞬间就冷了下来,但距离过远,便是全力追赶,在她抵达之前,赵无眠也得被砍上几剑几刀。

    慕璃儿深深吸了口气,白色长靴重踏之下,足下屋檐瞬间爆裂,她飞身在空,身形回旋两圈,

    身后的狐裘宛若油纸伞在天空撑开,狐裘之后,碧波瞬间自她掌中爆射而出,刺破雪幕。

    慕璃儿挽得起七石弓,臂力自是极为惊人,只是眨眼间,长枪横跨了数十丈的距离,自赵无眠的身侧擦过,朝距他已经不足七步的归守真人猛然扎去。

    归守真人心中错,也是没料到慕璃儿还有这麽一手,长枪蕴含力道极大,不可硬接,归守真人一剑挑在枪杆之上,运起太极之意,便将长枪向侧方撩拨而去。

    可仓促逃窜的赵无眠此刻当即一踏地面,猛然回身。

    碧波长约两米,此刻归守真人一剑架住,但枪尾还在赵无眠身侧,他便一手紧握枪身,另一只手屈起,手肘猛然砸在枪杆之上。

    枪身受此力道,原本要被向侧方撩拨而去的枪身瞬间绷紧向下压去,归守真人不得不再用横刀架在枪身之上,才没被此枪压得跪下身去。

    俗话说『单刀进枪,九死一生」,枪生来便是百兵之王,这距离摆在这儿,凡是同水准的剑客与刀客,基本不可能是枪客的对手。

    归守真人自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,因此刀剑刚一架住枪身,他便脚步重踏向前冲来,枪尖在他的肩膀刺出一道血线,他却已经近了赵无眠三步之内。。

    滋滋滋枪身与刀剑摩擦,火星四溅,

    赵无眠眼神一冷,双手按在枪身的同时,一脚抬起猛然踩在枪杆之上。

    枪身又是向下一压,当即砸在归守老道鲜血淋漓的肩膀上,让其肩部猛然向下沉了数寸。

    归守真人顺势身形下压,削力缓去肩上力道,手中一刀一剑直刺赵无眠的大腿与腹部。

    这反应不可谓不快,但赵无眠早有准备,双手当即松开长枪,踏在枪杆上的长靴用力一踏,身形便凌空跃起,只看一刀一剑自他的足间擦过,而后赵无眠便回身一脚端在归守真人仓促架起的双臂之上。

    归守真人道袍微鼓,便卸去此力道,刀剑向上撩去,距离限制,便是不能命中要害,也定然砍了赵无眠两条小腿。·

    但碧波乃是软枪,如此一踏,枪身瞬间绷紧回弹,便离地五尺有馀。

    「死!」

    赵无眠单手握住回弹上来的碧波枪尾,在空中将此枪抢了个半圆,劲风横空而出,枪锋猛然便砸在归守真人的刀剑之间。

    轰!

    归守真人道袍再次向后一鼓,旋即深紫色的华贵道袍瞬间破碎,劲风化作无匹的冲击力,将足下的雪面瞬间扬起,自上而下看去,可见他身后的青石地砖在纯白的街道上形成了一个漆黑的圆锥。

    此枪力道太大,饶是归守真人也不由向后倒退数步才勉强缓去力道。

    而赵无眠受反作用力,也向后飞去,踏在一处屋檐之上。

    「喝!」

    归守真人刚刚缓去力道便双目赤红,身形爆射而来,刀光剑影,旋身如风。

    慕璃儿距离两人还有数十丈的距离,见状心中宛若火燎,上次在秦风寨,赵无眠还需与她联手才能与归守真人对敌一二,如今他单打独斗,如何是归守真人的对手?

    但仍由她如何调动轻功,这数十丈的距离也不是短短几秒之内就能跨越的-—-」-可随后,慕璃儿的眼中便浮现了一抹极深的错愣。

    却看赵无眠踏在屋檐之上后,瞬间一抹爆响便在雪中响彻。

    自己的乖徒儿双手持枪,枪身与屋檐近乎平行,继而他足下的屋檐瞬间爆开,瓦片四散,他则如蛟龙出海,悍然撞破雪幕,枪尖则似龙首,在空中拉出一道丈余长的白线。

    喻喻雪幕之下,犹如龙鸣声起,枪身都宛若承受不住这股力道,颤抖不止。

    归守真人眼中浮现一抹惊悚,这是天罗枪的杀招,血海无煞!此乃陈期远的成名绝招,无极天那麽多弟子,那麽多宗师,却从未有一人能够用出——-如今竟然在赵无眠的手上重现了!?

    归守真人满心惊骇,那也就是代表他真的没办法了—-他不知赵无眠竟会此招,心中没有防备,如今再想变招躲闪,便已经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他只来得及变招架在枪尖之上,火星骤现白线混杂着火星在长街骤然横穿而过,街上雪面向两边散去,硬生生被分出一条黑线!

    街边百姓无一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麽,只看白线瞬间自街道贯入城墙处,发出『轰」的巨响,

    雪雾夹杂着一缕血线,一路从落霞街蔓延至城墙。

    几息之内,慕璃儿飞身赶来,才见赵无眠双手持枪,站在城墙前,而归守真人竟是被此枪贯穿腹部,硬生生钉在了城墙之上。

    鲜血自归守真人的嘴角溢出,他双臂无力垂下,长剑与横刀摔落在雪面。

    噗l

    咚赵无眠收枪自身侧,单手挽了个枪花,将雪白长枪上的鲜血尽数抖落,归守真人便摔落在地,

    瞳孔瞪大,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咳出了一滩红到发黑的血迹。

    赵无眠双臂都在发抖,胸腔宛若鼓风机般不住起伏,大口大口喘着气,垂眼望他,「你丹田已废,这是致命伤—.」

    归守真人瘫软在地,一句话的时间,身下的血液便流成了一滩。

    他又咳出了一口鲜血,发冠破碎,满头白发扑在面上与脑后,狼狈不堪,眼眸无神,眼前一片模糊,估摸都看不清赵无眠的脸,

    说着,赵无眠略显艰难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无恨刀,反手握刀,准备一刀割了他的喉咙,便在此时,他听见归守真人的喃喃自语,

    「玄——玄流———」

    赵无眠动作一顿,望着归守老道那已经难以聚焦的双眼,沉默少许。

    慕璃儿飞身而来的途中,垂眼看向身下,那破碎的地砖,屋舍,屋檐,自落霞街一路绵延至城墙处,都是赵无眠与归守真人斯杀的结果?

    她微微摇头,扫去心中杂念,飞身来至赵无眠身侧,想好好问问自己这位乖徒这几天如何?方才有没有受伤?

    不过此刻不是时候,她眼看归守老道还活着,便拔剑出鞘,准备刺穿他的心口。

    但赵无眠却是抬手握住慕璃儿的手腕,微微摇头,「看在他方才给鬼魁一个体面的份上-」--」-此刻也给他一份体面的死法吧。」

    归守老道用力勾了勾嘴角,似乎是在笑,无神的眼眸望着赵无眠的脸,口中微弱道:「善,善因,决善果———小,小西天蠢不堪言,此事却,诚不我欺———赵,无眠,你———.谢了———.」

    慕璃儿柳眉轻,略显不解,却看赵无眠拉着慕璃儿,便飞身离去,徒留归守老道一人瘫倒在雪中。

    打斗声止,周围的百姓这才自屋内走出,小心翼翼朝归守老道那儿看去,缓缓朝那儿聚拢。

    但还没靠近几丈,一个小道士就从人群中冲出,眼看此景,脸色瞬间一白,「师叔!」

    小道士近乎是手脚并用爬到了老道士身旁,一手按在他的背上,渡过真气,同时自怀中拿出武功山的灵丹妙药,便要往老道士的嘴里塞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真气之效,亦或是眼前这个小道士的出现,才让归守老道士眼神浮现几分回光返照似的清明,说话也不似那般断断续续了。

    他伸出乾枯手掌,握住玄流掏丹药的手,脸上带着笑意,「玄流-———」-你可知,老道我,为何要插足这事?」

    「弟子不知,师叔你别死,别死!」玄流眼眶一红,涌出泪珠,滴在归守真人的脸上。

    归守真人仰首,望着澄澈的天空,雪花自天空垂落,洒在他的脸上与衣襟上。

    他低声道:「晋王身死,戎族入关,围剿乌达木,追杀洛朝烟——-这些,都是太子所为。」

    玄流微微一愣,他向来不知-—--」-他一直都以为太子才是受害者,如今依师叔之言,此事明显水很深,他一直都跟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?

    也怨不得他,绝大多数人都被蒙在了鼓里,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太子所为,也没几个人能想到是太子所为,就连赵无眠查了冬燕这麽久,都没找到证据,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—也就是这几人都是局中人才能恍然察觉罢了。

    若非如此,洛述之也不会用这毒计。

    「忻州城前,老道我已算出,此去一行,凶多吉少,我定会被赵无眠所杀,你又可知,道门中人,强调顺势而为,我为何不避其锋芒?」

    玄流通红着眼睛,又是连连摇头,「只求师叔别死!」

    归守真人没搭这话,玄流便抿着嘴,嗓音沙哑,「知其不可为,而为之,忠心于太子,理当如此。」

    「非也。」归守真人眼神涣散了几分,「出京之时,老道曾言,此去一行,擒贼首赵无眠,挽天下之大势——这是骗你的。你是师兄之徒,非我门下,但老道自知,你最有慧根,日后成就,定超过师兄,只是啊,太年轻而我等武功山,为太子办事,与赵无眠天然为敌,我想杀他,他想杀我,而我与他,并无私仇,如今我躺在此地,归根结底,不外乎老道我弱于他,老道我做这麽多,便是想问你———」

    归守老道微微一顿,而后笑着望向玄流,

    「小道士啊,踏入红尘,方可出世———-你如今可有所悟?」

    此话一出,玄流当即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归守老道望着澄澈天空,望着漫天飞雪,说了最后一句话。

    「有所悟?有何悟?便是我等修道之人,穷极一生的答案,你无需现在—便给我答案—你的道,是只有你才能走的道,答案在心,何论时间地点否?而我之道,师也-你,便是我的道.

    话音落下,归守老道的眼神,缓缓没了神采。

    雪花然落下,洒落此处。

    他出京,一方面是为了太子,职责所在,另一方面,便是为了玄流。

    他也好,归一真人也罢,都入了此局,脱身不得,而玄流不同,他虽有慧根,但太年轻,阅历,心性,武力都没资格入此棋盘,却也正因为没资格,才能保全性命,才能在归守真人点醒他后,便可见证这场波及天下的棋局。

    这其中无关私仇,无关正义,唯有立场-----你以为我们武功山身为国教,便是正义之士?错啦,小道士,该成熟些了。

    见证之后,便当有所悟也。

    之后,玄流是想脱宗当散修,还是想带领武功山复仇,还是怎麽怎麽样———-都随他去了。

    那是他的道。

    归守真人喜欢听玄流讲些天真到可笑的话,例如入太原时,他说为了百姓,应当杀了晋王。

    杀晋王的事,归一真人已经领命去办,但目的,却与玄流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如果有的选,归守真人更希望他们杀晋王便是因为玄流那个天真的理由—-可惜不是。

    他与师兄,这辈子就这样了,但玄流不同。

    老道士出京,向来不是为了太子,是为了武功山的传承。

    而他所厮杀的对象,也不是赵无眠,而是自己的良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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