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:九歌(下)(1/2)
两匹马立在草原上,二人虽着胡服,却是一副汉人长相。
“你不去了?”
降胡已久的李陵侧头看向丁灵王卫律,
从李陵面上看不出什麽,若一直盯着他眼底,
能看到漆在灵魂上那一层浓浓的阴郁。
卫律遥望若隐若现的羊群,
“我就不去了,我不配见他。”
毫不犹豫拨马转身,卫律把手盖在李陵的肩膀上,
“等你回来好好与我讲讲他。”
“嗯。”
“驾!!!”
降胡多年,李陵只听到苏武在更北的北海,却一直没脸来见他,
远处牛羊群前的人,似感应到了什麽,
回身,
两人对望,
在最北的地方,这对好友终於相见,
苏武高举着手狂奔而来,
“少卿!少卿!是你吗?!”
李陵鼻子一酸,翻身下马,也向苏武狂奔而去,
“子卿!”
风吹草低,两位挚爱亲朋,经历了人生无常,终於重重抱在一起,
没想到,竟是苏武泣不成声,
“少卿!我听过你的事了!
这些年,辛苦你了。”
李陵怔住,再压不住泪水。男儿有泪不轻弹,但在挚友面前,李陵所有的委屈再压不住了,
“子卿!我的家人都没了啊!都没了啊!”
宣泄情绪后,苏武拉起李陵的手,
“走,进帐内说,我还藏了些酒呢!”
走进,李陵望着四处漏风的破帐,
哽咽道,
“你晚上不冷吗?”
苏武很兴奋,弯腰翻腾着找酒,
帐内一览无馀,也没几样东西,说实话也没啥好翻腾的,
“找到了!”苏武提着酒,笑道,“若晚上冷了,我就在羊群里睡,就是难闻了些,暖和得很!”
再遇苏武,李陵不想再提这些难过的事,
“在这天寒地冻之处,你还藏酒,我看看是什麽酒。”
“喏!你看看吧!”
苏武一脸得意,等着看李陵震惊的表情。
果然,
李陵长嘶一声,本以为是什麽劣酒,却没想到是草原上最好的酒!
这种酒,只有单于一家才能享用。
“这是哪来的?”
李陵心中一紧,语气严肃问道,
“且鞮侯单于他弟於靬王的。”
“子卿,你!”闻言,李陵有些气愤,“你为汉臣,何以要於靬王的封赏?”
望着李陵,苏武嘴角就没放下来过,
“你还笑!”
“不是他赏给我的,是我给他编渔网换的,我编了整整百日,都有几千个渔网了,也换得这酒。”
苏武继续道,
“少卿,这酒是我换的,於靬王要赏我金银财宝,我都没要,你说我这有吃有住的,要他赏赐做什麽?”
李陵心中长舒口气,问道:“你换这瓶酒,都不如换个好帐篷....”
“我知道你会来找我。”
朋友,
我知道你会来,
我在等你,等你来到时,
我要有款待你的酒。
李陵眼睛一红,手中的酒变得滚烫。
两人在漏风的帐内坐好,但心都是滚烫的,
李陵饮下一大口酒,
“好喝!真他娘的好喝!”
“哈哈哈,那就好!”苏武接过,也饮了一大口,“我和你讲,我这些破烂家当还被当地人偷过,我只把这瓶酒抢了回来。”
“我看你牛羊还有三十馀头,他们还挺算是个人,给你留了些家当。”
“呸!他们算个屁人!”苏武啐了一口,“都给我偷光了!这些牛羊是我偷他们的。”
“啊?”
“啊什麽,他能抢我的,我抢不过他们,我偷还不行了?”
“哈哈哈哈哈!当然行!”
苏武也变了。
笑过後,李陵望着苏武,眼前的好友让他熟悉又陌生,
“子卿,你变了。”
“你也变了啊,变的能哭喽....”苏武接过酒囊,“你的事我都听於靬王讲过,你把李绪杀了,惹得大阙氏大怒,要杀你泄愤,且鞮侯单于给你硬保下来了,还要将女儿许配给你。”
“我不会娶他女儿的。”
苏武把手盖在李陵手上,
“少卿,我不是责怪你,单于对你很好....我是想说,”苏武顿了顿,“这都是陛下的错,若陛下有单于对你半分好,你我就不会在此相见了。”
李陵低下头。
苏武捏了捏李陵的手,似在给他传递力量,
“在北海放牧这几年,我想清楚了一个道理。”
“是何道理?”
“大势不可逆。
休战是大势,大汉赢不起也输不起,
陛下要逆大势而行,支持陛下的只有你一人,到最後,陛下拧不过大势,他就只能把你抛弃了。
这都是命。”
“娘的,不说这些了!”
苏武摇了摇头,二人从长安一别後就再没有见过,但他能想象,李陵降胡后的每一天是有多麽煎熬,他想为李陵把这结打开。
“少卿~”
“别说了!”
李陵甩开苏武的手,暴吼了一声,苏武眼中没有责怪,满眼都是心疼,
剧烈喘息,李陵心情稍微平复后,
才开口道,
“陛下崩了。”
苏武瞳孔猛缩,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
颤声问道,
“那是...”
李陵道,
“不是太子殿下,太子殿下早些年就被陛下逼死了,是钩弋夫人的儿子。”
“呕!”
苏武泣涕横流,猛地将腹中的烈酒呕了出来,李陵扶住苏武,轻拍其背,
“现在辅政的是霍光丶上官桀,我与他们都有旧识,他们派人来寻我归汉......”
苏武似明白了什麽,怔怔看向李陵,
“你,你不走了?”
李陵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胡服。
他不走了。
“少卿,这是为何?
陛下已经崩了,一切都过去了,你若回去,定会受到重用!何以在此背负千古骂名?!”
“一切都过去...要如何过去啊?大丈夫不应反覆无常,恐再次蒙羞啊。”
苏武懂了。
李陵对大汉的一腔热血,早就凉透了。
“单于对我很好。”
“汉使来胡,询问了你的下落,且鞮侯单于说你早已死了,卫律赶紧来找我,我又去告诉汉使,你没死。”
“就算如此,单于都没责怪我,让我来找你回去。”
深吸口气,李陵动容道,
“你与我何其相像啊!”
“你的父亲因匈奴而死,我的父亲也因匈奴而死,你我的一生都献给了胡汉之事。”
“我们走的每一步都相同,
或是你在前我追你,又或是我在前你追我。”
可不知从哪一步开始错了,我竟成了降将!!!”
顿了顿,李陵平复心情,握紧苏武的手,
“子卿,你回去吧,不,你一定要回去!”
苏武看了李陵许久,在李陵瞳孔中看到了李陵,也看到了自己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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