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章 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(2/2)
话音一顿,归守老道轻叹一口气,下了结论,「是站赵无眠——-赵无眠不死,太子何以心安?
1
归一真人琢磨少许,而后淡淡笑道:「赵无眠之事,交予师弟便是—但你带着玄流来此,为何?」
归守老道警了归一真人一眼,而后一挥袖摆,背过身去,嗓音不满,「你是他的师父,却整日在外,而一回宗便是闭关清修,将弟子们的授业课程尽数交给我,玄流说是你的亲传弟子,但若真要论,我教他的东西,反倒更多。」
归一真人哈哈一笑,顿知其意,摇头晃脑便要离去,而后想了什麽,回首看向自己的师弟,
问:「可要为兄替你算上一卦?」
归守老道沉默不言。
他负手望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,低声道:「我已算过。「
「是吗—」归一真人收回视线,沉默片刻,只是淡淡道:「你也好,我也好,晋王也好,赵无眠也罢,都已入了局,你我之命,他们之命,看似迷雾重重,实则清晰可见,我道门讲究顺势而为—————你此举,当真顺势?」
归守老道笑一声,「道门道则,随心而为,岂是拘泥所谓「顺势」二字?」
归一真人朗声一笑,飞身离去。
d
又过了一日,满城落雪。
一位白袍文士,撑伞入城。
巫明背着大阔刀,跟着文士身后。
白袍文士步伐不紧不慢,在雪中留下一道又一道足迹。
两人并未隐瞒身份,也不需要隐瞒身份。
一来,白袍文士需要藉此昭告天下,晋王与草原有所勾结-—-若真勾结,皆大欢喜,若晋王不愿,那也可彻底毁了晋王。
真以为白袍文士那麽好心,是来扶持晋王一把的?
二来,白袍文士今年一百馀岁,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?他做任何事,均正大光明。
草原国师乌达木,从不遮遮掩掩,藏于人后。
当初绑架尚林静,以此杀尚雪生是如此,如今也是如此。
瞧见两人,太原军士也好,百姓也罢,均是面露惊悚,
有将士握着长刀,手持弓弩,严阵以待,死死盯着这位撑着油纸伞的白袍文士。
乌达木望着他们,眼神温和,他平生最敬佩这些上阵杀敌的将士。
他笑容满面,口中说道:「你们王爷要同我谈合作—-你们可是要阻拦我?」
闻听此言,将士们眼神一变,牙关紧咬,
乌达木朝王府走去,轻轻挥手,姿态随意,「别白费力气了,你们杀不了我,若想为国尽忠,
不如留着性命去边关御敌,而若真想杀我,还是将枪魁叫来吧。」
太原守军也知他们一起上也不会是乌达木的对手,只是一边监视着他,一边连忙派人去王府通知晋王。
但派出的人还没走几步,便有一位王府门客手持王府令牌,匆匆赶来,抬手示意守军放下兵刃,口中道:「王爷请国师去府内一叙。」
乌达木的笑容愈发浓郁,「我就知晋王是聪明人,与尚雪生,苏宗儒不同。」
那门客没有回答,只是板着脸,高举令牌,光明正大领着乌达木与巫明朝王府走去。
有守军眼晴通红,手持弓弩,当场就想把乌达木和这门客一起杀了,却又被周围老兵抬手拦住,示意别送死。
乌达木便在全城百姓或恐惧,或敌视,或错愣的视线中,大大方方走进王府。
府内,乌达木朝四周打量了一眼,语气故作错愣,「如此空荡,不似藩王之所。」
「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王爷与尔等合作。」那门客板着脸,僵硬回答。
巫明走在最后,闻言笑一声,「分不清局势,只知坚守自己那可笑到极点的所谓『民族大义」是这样的。」
门客没搭理他。
一路领着乌达木与巫明来时内院,冰湖之前,可见晋王身着蟒袍,站在大槐树之下,伸手轻抚着粗糙树干。
乌达木微微一笑,朝晋王走去。
晋王听到脚步声,并未回首,他背对乌达木,低声道:「这槐树,是本王的妻子二十年前,嫁入王府时种下的。」
乌达木来至晋王身侧,双手负在身后,仰首望着大槐树,「你们洛家,叔侄残杀不少,情种却也不少,但在草原,没有女子会喜欢你等这幅扭扭捏捏,故作深情的模样,大丈夫生居天地间,便是娶百房女子,又有何妨?」
「求仁得仁罢了。」晋王略显不舍自树干收回手,轻叹一口气,负手朝书房走去,「国师随我来吧。」
二人走进书房,巫明本想也跟着进去,乌达木却轻轻抬手,「你在门外留守。」
巫明脚步一顿,只得在门外站定,脸上神情百无聊赖。
晋王已经完了,他勾结戎人,归一真人便会杀他。
他不愿勾结,乌达木便会杀他,
无论『晋王派』如何,晋王本人,都是已经步入了死局。
若他想活命,早在偏头关破之际,就该让陈期远速回太原,带着他远遁千里,而后隐姓埋名,
兴许也能安稳低调渡过一生。
而他如今既然没有,那便等死,成为太子和乌达木交锋的牺牲品吧--便如偏头关死去的百姓与将士。
进了书房,关上房门。
晋王在书桌前坐下,为乌达木倒了杯热茶。
乌达木在他对面随意而坐,端起茶杯,倒也不怕晋王为他下毒-寻常武魁沟通天地之桥后,
便可百毒不侵,更何况是活了百年的他?
乌达木轻抿热茶,口中低声道:「我等不晓耕种,草原人往日最需要的,便是你们离国这些茶叶———没有茶叶,没有蔬菜,只有牛羊肉与奶,是会吃死人的。」
晋王对这些草原戎人过得多麽艰苦并不感兴趣,只是自顾自地湖茶,淡淡「嗯」了一声。
乌达木微微一笑,倒是相当健谈,「王爷如今是已经考虑好了?」
「不错。」
『那宁武关与雁门关是否该放我等通行,我虽成名百年,但并非神人,杀得了近万人,却终归不可能凭一己之力,攻破大离天险,王爷若想报杀妻之仇,也该为我等草原节省些兵力,以便于攻入京师。」
闻听此言,晋王脸上才浮现几分笑意,「杀妻之仇,不牢国师费心,本王自有定夺。」」
乌达木眉梢轻桃,却依旧老神自在,手指轻点着桌面,面带笑容,悠然问道:「说来听听。」
茶杯中的袅袅白烟向上轻拂,晋王端起茶杯,抿着热茶,淡淡吐出三个字,「赵无眠。」
乌达木微微一愣,眉梢轻轻一,而后微微笑道:「我不觉得赵无眠有那个能力,他横空出世,如今名字响彻江湖-—-」」-但江湖与朝堂不同,他也被洛述之玩弄于鼓掌之间,便是例子。」
「玩弄于鼓掌间?」普王摇头失笑。
他的这幅态度,让乌达木的眉头得更紧,「王爷这态度,倒像是宁愿与赵无眠合作,也不愿与我等结盟。」
晋王将热茶一饮而尽,放下茶杯,道:「洛述之想杀我,夺我兵权,国师想利用我打碎大离江山,我如若不从,定会被你斩杀于此,我成了你们二人争斗的棋子,的确已入绝境,若想活命,只能同你结盟,但你们两人玩弄权谋太久,反倒是忽略了一件事.—..—..—.—.」
晋王话音一顿,而后冷冷一笑,「我晋王洛应全,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!」
话音落下,书房内忽的传来『咔咔咔」的机括声,却见无数玄铁板覆盖在天花板与四面墙壁之上,密不透风,遮挡日光,唯有足下未曾被玄铁板所覆盖。
屋内只有点点灯火,洒出昏黄灯光,映在晋王与乌达木脸上。
乌达木优哉游哉的表情微微凝固,不似往日那般总是面带笑意,「本以为王爷也是识时务者,
不曾想,竟是与当年的尚雪生,苏宗儒一般,不知好歹。
晋王哈哈大笑,笑声在密不透风的玄铁盒子中回荡往复。
他猛然起身,眼神桀骜望着乌达木,
「我洛应全,身为晋王,当为魔下百姓与将士负责,身为夫君,当为过世的发妻负责,身为父亲,当为即将逃命而来的长寿负责·
经此一役,全晋地的将士与百姓都会知道,他们的王爷没有叛国!我的妻子泉下有灵,当知他的夫君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!我的儿子长寿———...」
晋王顿了顿,而后露出笑容,「此二十万大军,我交予赵无眠又有何妨?朝烟性子随她爹,宅心仁厚,只要长寿不握兵权,自会安稳一生,而只有长寿还活着,我魔下的二十万大军,才会真心听命于赵无眠!」
乌达木略显错愣,看傻子似的望着晋王,不可置信,「你要将这二十万大军,交给你曾经的敌人赵无眠!?据我所知,你可是连见都没见过他!」
「的确不曾见过,但他愿为河曲百姓,挡住两千骑兵——.不曾见过,但他如今正在来太原的路上,试图救我—————-不曾见过,但他却为我解决了纠缠我十多年的疑惑。
晋王爽朗一笑,「即便不曾见过,但我知,朝烟登基,赵无眠辅佐在侧,定比洛述之强!至少,这两人永远不会拿大离的百姓与将士,来确保皇位无虞。」
「蠢货!」乌达木冷冷一笑,「明明此前还想称帝,如今绝处逢生的路就在眼前!你却拱手让人,尽数给赵无眠做了嫁衣!?」
晋王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容,化为一如往日的平静,他淡淡道:「是啊,当初听闻太子昏迷,
朝烟即将入京登基之时,本王也曾对那个位子有所心动———」
话音落下,晋王沉默片刻,而后露出笑容,
「但这天下,有夺权失败而遭清算的晋王洛应全,却绝不会有为了苟活于世而勾结戎人的晋王洛应全!!!」
话音落下,刺目的火光猛然自晋王与乌达木的脚下浮现。
书房下面,埋了数不清的炸药!
轰一声宛若大地破碎的巨响,轰然于晋王府响彻。
晋王府上空的雪幕微微一顿,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飞掠,太原城内,劲风四起,大地震颤,距离王府稍微近一些的屋舍窗户,竟是当场浮现裂痕,而后轰然破碎。
那火光,整个太原城都能看见。
太原城的天,已经变为了红色。
太原城外,架着马车刚走了没几里路的秦书子微微一愣,感受到太原城方向的震颤,猛然回首望去。
马车周围的王府门客也是略显惊骇,
秦书子面容呆滞望着太原,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,猛然以头磕地,嗓子里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声。
他理解了。
晋王对他说的那番话,其实只有一个意图。
秦书子啊,带着王府内的其馀人,门客也好,家丁也好,丫鬟也好——都逃命去吧,莫要被我所波及。
太原城门口。
赵无眠牵着一匹买来的宝马,望着火光四起,漫天赤红的王府,面无表情。
苍花娘娘站在他身侧,稍显错,「这是——.」
赵无眠深呼一口气,只是淡淡吐出四个字。
「入城—杀人!」